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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才女《卖米》看哭无数人,但你们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吗?

点击蓝字关注👉 富兰克林读书俱乐部 2020-08-25


富书前天推文《北大一等奖作文《卖米》,看哭了》后台阅读量30W+,留言评论400+,一篇14年前的旧文再次感动了整个朋友圈,今天的推文让你了解该作者背后的故事。


作者:如梦飞花,来源:东篱社(ID:sxdls2014),经授权发布


前几天,整个朋友圈都在为一篇文章潸然泪下——《卖米(附文在后)


总以为《多收了三五斗》的故事只存在于那个年代的课本里,却想不到,竟是张培祥——一个出生于1979年的北大女生的整个少年。


她脚下那段担着大米踉跄走过十几里的赶集路,起先是贫穷通往活着的路,后来是乡间通往城市的路,最后是人间通往天堂的路。


她拥有贫困,也拥有非凡的才华。


她是北大BBS上著名的“飞花”,著有《大话红楼》及其他翻译作品近百万字,那篇曾获得北京大学首届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的《卖米》,只是她书写的诸多文章中的一篇。


她因白血病逝于非典那一年,年仅24岁。


正如网友评价:有的人,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


那么,祈愿她在去的那条路上如轻风飞燕,没有贫苦,没有重担,只有一朵自在飞花永驻芳华。


张培祥,究竟经历了一个怎样的人生?


△飞花逝去十五年


2004年6月,权威文学杂志《当代》署名“飞花“发表了张培祥的纪实长文《卖米》,随后被《读者》《新华文摘》转摘,一度引起轰动。


《当代》的编者手记有这样一句话:


面对现实的苦难,这个年纪轻轻的作者,态度是朴实的,从容的,甚至是面带微笑的,平淡中有一种只有经典的现实主义才有的力量。如果飞花还活着,那将有多少期待啊。


彼时,张培祥去世已一年,虽然文章刊登时没有注明作者的出生地,但我们猜测她可能是醴陵女陔,并产生寻访她家乡的想法。

也正是这一番寻访,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了《卖米》作者及其父母为了生存所历的艰辛,也更深切了解了中国农民现实的生存状态。


飞花(张培祥)的家就在醴陵市原转步乡筱溪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生出女儿时他们并不知道,她日后会成为北大的高材生,并且只能活24年。


而这24年竟然能做出许多人一生都不可能做出的成就:目前已经出版的有长篇作品《大话红楼》、译著有《所向披靡》、《你象你的狗一样快乐吗》等等,创作和译著有百万字之巨。


而这些,全部是她课余时间完成的。

 

她还以学生的身份,策划和参与主持湖南卫视《新青年》栏目一至二期。


她酷爱下棋,曾在北大成立了一个棋社;为了帮家里赚钱和帮弟弟读书,她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坚持打工,不仅不要父母的学费,而且在外打工赚来的钱全部补贴家用。


她母亲说,家里墙上贴的瓷板,地下铺的水泥,包括彩电、洗衣机等等全是女儿赚钱买的。


她短暂的一生,经历了一般女孩难以想象的坎坷……



一、小学:门门优秀,20多万字的小说半天看完,深奥数学题随口答出


张培祥天资聪颖。


她的大姑、退休老师张元桂擦着泪水说:


琼宝自幼听话,爱看书,而且过目不忘,在双塘小学读书时每逢发出新课本,几天全背熟了。

 

她姑父黄永仁负责该校工会工作,琼宝经常到工会借小说。


一本几十万字的小说她上午借下午还,姑父骂她:“琼宝你借什么书,没读完就送来。”


张培祥说:“我都看完了,不信,我把书中故事情节讲给你听。”


她果然头从至尾讲得清清楚楚,书中人物一个都不拉下,姑父听后大为惊讶,想不到侄女有如此非凡的阅读能力和如此惊人的记忆力。


张桂元还说,一次,双塘小学组织学生进城参观,汽车上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题让全车同学解答,结果谁也解答不出来,唯有坐在车尾低头不语的张培祥最后向老师交了满意的答案。


二、初中: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却读不起书


1979年10月6日,张培祥出生在醴陵市转步乡筱溪村老屋组,父亲张元贤常年多病,母亲曾再云幼时患小儿麻痹症,一只手几乎瘫痪,又做过乳腺切除手术。


生在这样贫因家庭的张培祥6岁入小学,才到10岁时眼看就要辍学,好心的姑父姑母把她带到自己所在的泗汾双塘小学上高小。


1991年她以全校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入醴陵一中。

得知这天大的喜事,张培祥父母却感情复杂,喜的是女儿天资聪颖,考进了市里的名牌中学;忧的是进城读书花销大,到哪里筹钱?


全家节衣缩食,总算供养培祥读完了初一,到第二年,家中再也无钱供其读城里的重点中学了,张培祥只好转学到乡下的龙虎中学上初二。

在醴陵四中任教的堂叔张浩良看到侄女从一中转到乡下中学,担心废了她的学业和前程,就设法将张培祥转到四中上初三。


张培祥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异常刻苦,像在小学一样每年期终考又是第一。


三、高中:买不起书,只好到新华书店看书,高二就外出打工


张培祥自小就爱看书,但由于家境贫困,她没钱买书,每逢节假日就一头扎进新华书店,躲在书架后面看书,有几次还被工作人员“赶”出门,但她不气馁第二天照例来看书。


进入高二后,父母实在无力承担女儿的学费了,张培祥也清楚再继续读书,会把体弱病残的父母拖死的。


开学不久,她怀惴课本含泪离开了深爱的校园,踏上南下打工的旅程,她先后在广州、株洲等地做家教或帮餐馆洗碗干杂活。


张培祥的姑父、退休老师黄永仁告诉我们:“张家贫穷,琼宝初中毕业后准备读技校好早日养家糊口。”


时任校长罗定中坚决反对,坚持要她上高中,罗定中说:“我教了几十年书,还没遇到这样优秀的学生。”

 

张培祥离校出走,牵动了全校师生的心。


罗校长四处奔走打听,历时四个月才把张培祥“请”回学校,罗校长表示:“只要读好书,免去一切费用,多年贫穷困惑。”愁云不展的张培祥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


她不负众望,勤奋读书,期末又考出了全年级总分第一的好成绩。


1997年8月,醴陵四中传出高考喜讯,张培祥一举摘取了株洲地区文科桂冠,以株洲第一全省第五的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


四、大学:白天打工,晚上自学,既创作也翻译


1997年盛夏,家境困窘的张培祥怀揣父母亲友拼凑的1000元登上了北上的列车,从那以后再没向父母要过一分钱。


为了读好书,为父母分忧,从到北大报到的第一天她就开始实施她酝酿已久的白天打工晚上学习的计划。


在她读本科四年里,综合成绩在100多名同学中排位第九,并多次获得奖学金。


她2001年以优异成绩获得法律学士学位,并继续在北大法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

张培祥看书、惜书、看书,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上大学,读研期间,她一面打工一面读书,同时还开始了她的翻译和创作生涯。


她经常到北京电视台,帮助写剧本,搞策划,她创作水平和策划艺术得到了有关专家认可。


2003年《湖南卫视》开辟《新青年》专栏,她协助精心策划了前三期,并亲自担任嘉宾主持,节目播出后在全省乃至全国引起了反响。


张培祥是未名BBS资深站友,网名“flyingflower”被译为飞花,超级红迷,她精心创作的剧作《大话红楼》曾风靡全国高校bbs红版。


网上风行数年,写下《飞花读红笔记》《大话红楼》《红楼十日谈》《七种乐器》等或长或短的文集。


纪实文学《卖米》获北大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被誉为“可入选小学语文课本”的佳作。


五、天妒英才:《红楼》未竟花先谢


张培祥的作品《大话红楼》序中有这么一段话:


作品《大话红楼》做了一个堪称精绝的构思,将《红楼梦》的人物、《西游记》的经路和《大话西游》的时空感巧妙结合一起,创造了另外一种怪诞但又不失各原作品其实性的场景……


但是,《大话红楼》一书,是在培祥去世一年后才由中国工人出版社正式出版并在全国发行的。


彩色封面上,有一句极沉重的话:


北大薄命才女写就的性情文学,用红楼元人演绎西天取经之事;

间杂大话西游的时间感;

不变的是充塞于天地之间的恩怨情痴。


培祥是北大才女,可惜天妒英才,活得太短,但她却在短暂的24年中,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生前所翻译的《所向披靡———打造卓越团队17条法则(美国)》和《你像你的狗一样快乐吗?》等国外作品已由新华出版社和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发行,成为畅销书。


她精心创作的《大话红楼》,将成为文学史上又一段佳话,为什么红楼总是一个人写不完呢?《大话红楼》只写到三十一回,她就瞌然长逝,留下了美丽的遗憾。


六、最好的花倒不一定是那最美的,但最珍贵的花一定是最短暂的


2003年初夏,一场罕见的“非典”袭击中国大地,首都北京霎时愁云笼罩,从5月中旬,培祥就发现自己的皮肤出现青紫或红点,经常头晕气喘,浑身乏力并伴随发烧。


由于是在特殊时期学校不能允许学生出校门,她也就当是一般的疾病,后来病情逐步加剧,同年5月30日终于在同学的帮助下,住进了北京第三医院,经诊断为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为了不让父母担忧,不影响弟弟高考,把病情告诉了舅父,嘱咐他对家里绝对保密,每次家里打电话追问,她只是说自己贫血。


白天,同学们到医院看望,她只是笑脸相迎,每到晚上,却躲在医院被子里悲伤流泪。

培祥在医院期间,得到了全校师生和社会各界大力支持,她帮助搞过策划的北京电视台和请她翻译外国作品的部门也表示:不惜拿出巨资,留下这个珍贵的生命。

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培祥病情日渐恶化一切手术都无济于事,她深知自已来日无多,2003年6月上旬,在病床上写了一封信发到网上,告慰曾经关心和支持她的网友,文中还写了一首诗:


忽视浮云寄此身,容中罹病愈酸心。

无非碧海情天恨,总是红楼痴梦人。

泛月千年犹有泪,残芳一笑便成尘。

长安昨夜风催雨,且向樽前莫泛神。


2003年8月27日晚9时,培祥带着对世界的深深眷恋,含笑离开了人世,“飞花”真的飞了。

同年9月2日,秋风瑟瑟,北京大学在八宝山菊厅为张培祥举行隆重追悼会,厅内厅外挤满了前来悼念的师生,法学院党委书记和张培神生前班主任,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主持人撒贝宁分别致悼词,全场恸哭失声。

醴陵城西转步筱溪村,一个向阳的小山坡上,“怀念亭”内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带着微笑。


墓碑上,北京大学研究生导师曲三强老师为她撰写悼词:


培祥,你是那么年轻,你带看时生活的无穷眷恋和遗憾悄然离去,到遥远的天国去圆你的文学之梦。


或许,在那里你会更自由,更快乐,因为远离了尘世的纷争和世态的炎凉,再也不必为繁文缛节去修饰自己。


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我们知道,不管你走多远,你都会听到我们的呼唤,我们也能感受到你的音容笑貌,你的举手投足。


相信,我们会把你时所有的人的关爱都铭记在心,真的好想你,培祥,一路走好……


北大首届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卖米


作者:飞花(原名张培祥),来源:该篇刊登于《读者》2005年第二期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


“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


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


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


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


“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


“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


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


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


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


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


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一块零五。”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


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的确,我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



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


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


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


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


“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


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我的肩膀还在痛呢。


我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


“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


我不敢再说话。


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


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


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


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



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


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


母亲仍然不肯卖。


看看人渐渐少了,我有些着急了。


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我想。


“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我说。


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


我有些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


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我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


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我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


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知道她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


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


我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


母亲说:“我心里有数。”




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


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


“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


“不用,我不怕晒。”


“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


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


我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


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


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


我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



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


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


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


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


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


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


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


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


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


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


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作者简介:飞花,原名张培祥,北大才女,1979年生于湖南醴陵一个山区农户,自小于贫寒中刻苦学习,1997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2001年攻读法学硕士,2003年非典期间患白血病,三个月后,年仅24岁的张培祥去世,北京大学在八宝山为这位历经磨难的才女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主持人撒贝宁介绍其生平时,“全场恸哭失声”。张培祥生前曾有翻译和编写作品出版,并有小说、散文发表。文中描述场景皆是作者的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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